爱尔兰人看移民

短短二十年间，爱尔兰从一个典型的移民输出国变成一个移民输入国，这彻底改变了爱尔兰的社会面貌。

历史上的爱尔兰是一个移民输出型国家。最显著的时期是1845年大饥荒时期和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后期，这三个时期中有大批的爱尔兰人离开祖国以寻求更好的生活。这一状况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才得以改善，那时的爱尔兰经济正值飞速增长时期，许多旅居国外的爱尔兰人开始寻思回到故土发展。与此同时，爱尔兰也悄悄敞开它的大门，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以满足经济发展所需对劳动力需求的增长。

回流爱尔兰后裔加上寻求工作的外来移民，短短二十年间，爱尔兰从一个典型的移民输出国变成一个移民输入国，这彻底改变了爱尔兰的社会面貌。2008年，爱尔兰遭遇金融危机，生活水平大幅回落，民众的心理也经历了各种起伏。到底爱尔兰人民对外来移民怎么看？生活在爱尔兰的移民们又有何感触？我们深入爱尔兰社会的各个阶层，听听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欢不欢迎移民？各说各话

没有人比外来移民更清楚，到底爱尔兰人欢不欢迎他们。“爱尔兰人太友好了，他们教我说英语。”在爱尔兰市中心Nassau街的一家麦当劳门外，我们遇到了休息间隙在外抽烟的店员维多利亚（化名）。三年前，她从拉脱维亚的一个小地方来到都柏林，一句英语也不会说，一边在都柏林打工一边学英语。现在，她基本上能流利地和爱尔兰人交流。“为什么不待在自己的家乡呢？”我问。“待在那？”维多利亚吸了口烟，说：“就那个小地方，我们一个月只能挣250到300欧，到这里来，可以挣得多得多。”烟云从她的嘴里缓缓吐出来：“但是我不打算留在这，多挣几年钱，我还是打算回去。”

根据2011年3月的人口普查，在爱尔兰共有54.44万外籍移民，占总人口的12%，这一数据在9年中翻了两番。在爱尔兰，外来移民人口数量最多的前五个国家分别是波兰、英国、立陶宛、拉脱维亚和尼日利亚。

“他们真的特别友好，对谁都是这样。”杨蕊对我说，她在健力士博物馆当中文解说员，她来爱尔兰已经有六年多了。“如果要给他们打分，一百分我可以给他们打95分。上学的时候，只要我在街上表现出疑惑的表情，立即有热心的爱尔兰人过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旅居爱尔兰近二十年的刘老师也说，“爱尔兰人最大的特点是不玩虚的，你能感觉到他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英国人可不是这样，他们对你的礼貌是被训练出来的。”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外来移民持欢迎态度，都柏林退休建筑业者麦克·布赖恩（Michael Brean）就对大量的移民涌入颇有微词。

“我们欢不欢迎移民？是的，我们欢迎，可是移民实在太多了。只要我们在欧盟，就没法说‘不’。”他的妻子弗朗西斯·布赖恩（Francis Brean）说得更直接：“我们以前是一个很好的国家，但是现在不是了。”

她继续说：“我们没有意愿也没有这么多钱让他们留下来。就像有很多移民到你自己的国家一样，你也不会愿意让他们留下来。他们要是想留下来，就必须支持这个国家，这对我们很重要。他们不应该来这里，这里太多移民了。”

1973年1月，爱尔兰正式加入欧盟。1996年，爱尔兰的人口结构迎来了转折点，它成为欧盟国家中最后一个净移民数值由负转正的国家。2004年5月，正处于经济腾飞时期的爱尔兰决定跟随英国和瑞典，同意欧盟成员国劳动力可以随意流动到本国。

随着欧盟新成员的加入，大量移民开始涌入爱尔兰寻找工作机会，其中最大一部分人来自波兰。根据爱尔兰中央数据办公室（Central Statistics Office）的报告，从2005年到2007年间，爱尔兰40%的移民来自波兰。到了2007年，爱尔兰成为继西班牙和塞浦路斯之后，欧洲第三大高移民率的国家。

爱尔兰民众对移民的态度在近几年发生了转变，特别是在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之后，民众对移民的态度急转直下。根据欧洲经济和社会研究所（Economic and Social Research Institute）在2012年6月发布的报告称，在经济危机后，爱尔兰民众对移民的态度从2002年到2006年的“非常正面”的印象，转变为负面印象。

其中关于移民的接受度上，在2002年，只有6%的爱尔兰人不接受从贫穷的非欧盟国家的居民移入爱尔兰，而到了2010年，这个比率上升到22%。

欧洲经济和社会研究所调查表明，年轻人比老年人更容易接受移民。我们在都柏林Temple Bar酒店遇到了32岁的孔恩（Colm），留着一脸红色络腮胡的他，正职是一个电影制作人，经常制作一些卡通片，而他的副职是酒店的夜间保安。

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他常常有机会到世界各国旅行，他去过英国、中国、美国等国家。当他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后，和我们津津乐道去年到访广州时看见当地人吃鸡脚的经历。众多环球旅游的经验，让他对爱尔兰的外来移民持更开放的态度。

但是当我们问孔恩，大多数爱尔兰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欢迎移民时，孔恩持保留意见：“这得看人了。我觉得大多数人还是不欢迎的，因为他们不习惯外来移民。也许其他国家和民族已经习惯了，但是外来移民在最近二十年才开始在爱尔兰出现。”

在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工作的奥恩·普伦吉特（Eoghan Plunkett）也说：“当三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很少能见到外国人。如果能看到外国人，人们会觉得很奇怪。现在，如果再遇到外国人，大家都见怪不怪了。爱尔兰需要移民，因为我们以前根本一点移民也没有。”

不同人对移民的态度大相径庭，根据欧洲经济和社会研究所的调查，高教育程度的人比低教育程度的人对移民的印象更为正面。特蕾西·弗林特（Tracey Flinter）今年28岁，拥有旅游营销学士学位和公共事务与政治关系硕士学位，她在一家名叫Alltech的科技公司负责通讯工作。特蕾西说，她非常欢迎外来移民。

“我曾在国外学习和旅行，而且现在所在的公司也是一家国际化的公司，日常工作中充满了不同地区的文化。”特蕾西还说，她拥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朋友，比如中国人、印度人和伊朗人。他们大多在金融类领域就业，工作非常努力。“这些朋友都住在爱尔兰，大部分人在此学习或工作，有一些已经超过了十年，已经融入了当地人的生活。”特蕾西经常和他们聊天，讨论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爱好旅行的她对这类活动总是抱有很大的热情。

移民不仅没抢饭碗 反而创造就业

外来移民的进入对爱尔兰人影响最大的恐怕是在就业机会上，一些爱尔兰人抱怨吃苦耐劳的外国移民抢了本地人的饭碗。特别是在金融危机之后，爱尔兰当地的失业率上升，一些民众把导致这一现象的原因归咎于移民。但事实上，来自欧盟国家的移民，大多数属于低技能的劳动力，他们就业的领域集中在建筑业、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有数据表明，金融危机中，外来移民比本地人在就业市场上受到的打击更为严重。2012年初，爱尔兰移民的失业率为18.5%，而爱尔兰人的失业率在15%以下。而且有数据显示，由于同一时期外籍劳动力的大量涌入，也让移民之间存在就业竞争。在2004年到2007年，根据爱尔兰中央数据办公室发布的数据，外籍移民的就业率因此而剧烈下降。

孔恩认为，廉价劳动力的存在确实合理。“因为一些爱尔兰本地职员的工资相对较高，又没有外来移民工作努力。两相比较，雇主当然愿意选择外来移民。”但他同时也认为，爱尔兰既需要廉价劳动力，同时也需要西欧的高技术人才。

对于移民要求工资较低而具有较更高竞争力，弗朗西斯则表示，这对本地人和移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移民到爱尔兰来，他们得到了本应属于爱尔兰人的工作，却没有得到合理的薪水，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弗朗西斯谈起她昨晚看的一个电视节目，节目里的一个菲律宾女孩在爱尔兰打工，却拿着很低的工资，“这并不公平”。

特蕾西也坦言，由于经济危机所导致的工作机会缺乏，有一部分外来移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祖国，甚至一些爱尔兰人也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国家，“但总体来说爱尔兰的生活条件还是很好的，仍有很多人为了改善自己家庭的生活条件来到这里。”但特蕾西并不认为外来移民会和爱尔兰人抢饭碗，反而觉得会增加就业竞争，促进经济发展。“况且，只要他们努力工作并缴纳税费，他们并不会对爱尔兰的社会福利制度带来压力。”奥恩·普伦吉特也表示，外来移民根本不是威胁。“当我在沙特的时候，他们有一半人都是移民。我们应该欢迎不同的人来爱尔兰支持我们的经济。”

为了控制爱尔兰的移民，爱尔兰政府在2005年对在爱出生的婴儿做出新政策修改。根据《2004年爱尔兰国籍和公民身份法案》的规定，2005年1月1日以及之后出生且父母为外国公民身份的婴儿不再自动获得爱尔兰的公民身份。在婴儿出生前4年内，其父母一方必须在爱尔兰合法居住至少三年。如能证实其爱尔兰关系，他们的孩子才可以获得爱尔兰的公民身份。而要获得爱尔兰政府的福利，需要两年在爱尔兰生活的经验才能申请。

而此前，从2003年1月到2005年1月的两年间，大约有1.1万个家庭拥有非爱尔兰出生的孩子获得了居住权。麦克说：“如果移民为这个国家做出了贡献，当然，他们应该享受这个国家的福利；如果他们没有，他们不应该享受，因为爱尔兰人不会高兴的。”

在今年10月，英国把投资移民的门槛从100万英镑上升为200万英镑。而与此同时，爱尔兰正敞开怀抱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者。目前爱尔兰的投资移民门槛只需要50万欧元。不少中国投资者在把目光从英国移到了海峡之隔的爱尔兰。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越来越多的华人投资者会为当地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